锦葵

林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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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罪与罚(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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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兆臣!”唐昕的语调一下子提高了,一字一顿。她看陆兆臣的眼神极为复杂,也许带着怨恨,也许带着伤痛,也许,还带着爱。她从来不会和陆兆臣挑明,她知道,按照陆兆臣的性格,铁定会把唐昕喜欢他的事告诉叶重阳。唐昕做任何事都有板有眼,张弛有度,唯独无法越过的,就是光明正大地告诉陆兆臣,她喜欢他,告诉陆兆臣,离开叶重阳,然后和她在一起。只是这句话对唐昕来说,成了一句无法脱口而出的判决,一旦说出,她就输了,彻彻底底的输给了叶重阳。

唐昕的心比谁都复杂,她无法容忍自己去喜欢叶重阳喜欢的人,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高高地耸立在她和陆兆臣之间。更要命的是,一旦让叶重阳知道了,必定会被她冷嘲热讽,没有什么比叶重阳的蔑视令她更难以接受。叶重阳凭什么能够得到陆兆臣的喜欢,得到陆兆臣对他千方百计的庇护,而她却什么也得不到?她对叶重阳恨得那么痛彻心扉,对叶重阳的父亲更加恨。所有的怨念麋集于心中,恰似一团令人窒息的棉花,捂住胸腔,令人发慌。与此同时,她也惧怕有一天叶重阳会盛气凌人地对她说:“我叶重阳喜欢的,你堂堂一个唐千金也会垂青?”

叶重阳和唐昕,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们在彼此身上看见了对方的影子。

“陆兆臣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想怎样你比我还清楚,还有,替我警告许家明,叫他小心点。”

陆兆臣眼里冒出来的,竟是无法平息的怒火,他的咄咄逼人第一次让唐昕感到害怕。

片刻之后,唐昕故作镇定地威胁陆兆臣:“陆兆臣,我劝你还是收手吧,叶重阳她有今天也是她活该,如果你帮她,迟早有天你会后悔的。”

陆兆臣气得浑身颤抖:“唐昕,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的话让唐昕大吃一惊,唐昕盯着陆兆臣,吐出一句:“你打啊!有种你就在这里打我!”唐昕几乎是喊了起来,路过的行人都纷纷侧目,想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兆臣被一团巨大的迷雾给蒙住了眼睛,他还未猜透唐昕何以如此理直气壮地威胁他,他以为,这不过是唐昕迫不得已之下虚张声势而已,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唐昕那句“迟早有天你会后悔的”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邪恶歹毒的居心,以至于若干年后,陆兆臣每次想起这事,首先感到痛心的并非他动手打了许家明害得自己被开除,而是他一时的冲动竟最后导致叶重阳和我们这个家之间无法弥补的决裂。

这样一种懊悔的情绪一直涌动在陆兆臣的心中,成了永远无法退去的潮汐。

唐昕外表娇滴滴,眉目间透露出来的尽是惹人怜爱的神情,但谁又知道,这副漂亮的外表之下,掩盖的却是一颗城府极深的心,她是一只善于伪装自己的枯叶蝶,在纷乱的丛林之中,躲过了所有潜伏着的危险角色。

人在嫉妒和仇恨的驱使之下,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唐昕的报复,来得迅疾而猛烈。

既然她无法赢得陆兆臣的喜欢,那么,叶重阳也休想得到。

陆兆臣被学校开除后,有一段时间极为颓丧,躲在屋子里,足不出户,陆绍华动不动就对他拳脚相向,骂他“狗东西”,有时候甚至干脆不给他饭吃,把他锁在屋子里不让他出来。

暗无天日。

陆兆臣被陆绍华放出来的那天,他像一个长期见不到太阳的犯人一样,脸色苍白。因为长期被父亲毒打,加上没有走动,整个人松松垮垮的,仿佛被人掏空了灵魂,只剩一副空荡荡的皮囊。而正是这样一幅皮囊,还未恢复过来,又陷入了一桩道不清说不明的祸事之中。

父亲最终还是发现了陆兆臣和叶重阳之间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像一头发狂了的狮子一样,对叶重阳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活得腻了?犯贱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和陆兆臣来往!”

“我和他来往是我的自由,凭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

叶重阳针锋相对,丝毫不懂得卸下身上那副傲骨。

父亲气得青筋暴露,他扬起手准备给叶重阳一巴掌,叶重阳没有回避,反倒把下巴扬起来:“你打啊,从小到大你就知道打我,从来不想想我的感受,你眼里就只有明生一个人,我却什么都不是!”父亲的身体微微颤抖。母亲在一旁,被这情景吓得目瞪口呆。别说母亲,就是我,也乖乖地躲在一旁,不敢劝阻,也不敢说一句话。我不敢看叶重阳的眼睛,此刻的她,被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绪所填充,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女王,任何一句过激的话都可能引爆她心里那颗定时炸弹。父亲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打她。他瘫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母亲见状,赶忙呵斥叶重阳离开,从父亲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叶重阳和父亲的第几次正面冲突了。这一次父亲意外的没有动手打叶重阳。我以为事情就这样子过去了,像以前所有的矛盾和冲突。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在酝酿着,酝酿着下一场更加狂暴残忍的风雨。

有天我放学回家,刚步入巷子,就听得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吵得像一口煮沸了的锅。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冲进院子里。闻声而来的邻居将院子堵起来了了。我看到父亲按住了一个人的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父亲身上的狂暴和血腥赤裸裸地呈现在我面前,我还来不及消化这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就听见闻心兰哭诉的声音,紧接着是陆绍华的身影,他用力拉住父亲的肩膀,试图将他拉开。陆绍华的气力如此之大,父亲挣脱不开他,很快就被他往外拖走了。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兆臣,他清癯的身子趴在地上,那时候刚下过雨,加上杂沓的脚步,院子里一片泥泞。陆兆臣的脸沾上了污泥,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任人宰割的鱼。闻心兰抱住陆兆臣的头,哭得都说不出话来了。父亲被另外几个人制止住,陆绍华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沮丧:“国渠兄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问你那宝贝儿子去吧,妈的,大白天跑我家偷东西来了!”

“偷东西?”陆绍华吓得脸色发白,“不可能,他怎么会偷你家的东西。”

“你不信?现在就给我搜身。”父亲带着呵斥的语气,不容一点商榷。陆绍华将信将疑,又十分担心,他快步走到陆兆臣身边,蹲下来,将他身上的衣袋裤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在陆兆臣的腰带缝隙间,搜出了我父亲的钱包。他拿着钱包的手瑟瑟发抖,仿佛拿的是一颗危险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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