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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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真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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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身体慢慢碎裂,江函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这个人破碎开来,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不要!”

她惊呼出声,想要努力拥抱住这个人,然而她的拥抱却仿佛只是加速了他的消失,他在她的怀里化作一串串数字,消散在空气中,照亮了这昏暗的房间。

江函拼命想要抓住什么,挣扎着去追逐那些消失的数据,反复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寿司!寿司!”

然而她什么都抓不住,有些事情,如岁月,如别离,从来不是谁能强求,能挽留的。

她挥舞的手触碰不到任何事物,她什么都做不到,最后只能抱紧自己,在这空旷的、冰冷的房间里,号啕出声。

而另一边,南极和M5及时赶到了末端,两个还带着满身虫子血腥气的男人迅速帮着莫绿他们解决了那些黑衣人后,一群人便直接冲进了光明塔。他们刚冲进光明塔中,整个场景就瞬间变化开来,变成了一条废旧公寓的长廊,长廊里结满了蛛网,四处扔着垃圾和木板。所有人都立刻认出来,这是原来作为他们研发基地的废楼。

“跟我来。”

莫绿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大家往里面冲。穿过长廊之后,莫绿来到一个房间,将房间地板上一块看似完整的板砖拉起来后,便招呼所有人顺着地板下的楼梯走了进去。

走下地下室之后前行不久,大家就看到了一扇已经打开的铁门,江函的哭声从门内传了出来,南极面色一冷,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便直接冲了进去。

刚进到屋里,他就看见江函坐在地上,还保持着那个抱着自己的姿势。听到有人来了,她带着满脸泪痕抬起头来。

她一条腿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瘫在地上,明显已经折断了,可她似乎丝毫没有觉得疼痛,眼里全然没有对自己的在意。

南极没敢走上去,他定在了原地,远远看着她。

“我是不是很任性?”

江函慢慢开口,南极皱着眉头,江函微笑起来,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可是我没后悔,哪怕到此刻,我也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出去的。或许Zhora说得对,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始终不是一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我得回到现实里去,照顾我的奶奶,完成我的学业和梦想。对于我而言,从骨子里,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去。无论有多少借口、多少理由,其实都只是为了我心里那点愿望:我要回去。”

“江函,”南极沙哑着声音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只是为了你一个人,你不会这样选择。”

“我是。”

江函笑起来,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是为我而来的,他是为了我死的。可我居然真的以为,他是为了什么狗屁正义。都是世界,活在这里和活在现实中,又有什么不一样?他是一串数据,他死了,我出去可以拷贝一百份、一万份,我以为是这样的。”

可他却告诉她,不是的。

死了,就是死了。她拷贝一万份数据,也复制不出那个人了。

所有的死亡无可逆转,无论在这里,还是在现实。

如果是这样,那这里又和现实,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看着她痛哭流涕,没有任何人说话。南极走上前去,半蹲下身子,认真盯着江函。

“他已经死了。”

江函呆呆地看着他,南极握住她颈上的链子,认真地道:“他已经死了。你所有的自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把项链放在该放的地方,我们该走了。”

江函没说话,南极将项链从她脖子上解下来,放到她的手心里:“不要让他们白死。”

江函低下头来,她看着手里的项链,抿紧了唇。

这是支撑她的最后一个信念,好久后,她沙哑着声音道:“好。”

说着,她看向主机,寻找着和这根项链所对应的接口。

看着江函的动作,M5转头看向莫绿。

“这一次,你大概真的要走了。”

“嗯。”莫绿低垂着头,没有多说什么。M5看了一眼她腰上的烟杆,淡淡道:“把烟戒了吧,听说你们那里医疗不是很发达。”

“好。”

“莫绿,”M5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沙哑地道,“会回来吗?会想我吗?”

莫绿没说话,目光落在江函的手上。江函找到了接口,她在南极的帮助下,抬起手来,将项链往那个接口插去。

“M5,”莫绿抬起头来,看向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我……”

莫绿的话音还没落,所有人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边所有东西开始快速崩塌,江函和南极瞬间想起之前在图书馆的经历,江函猛地睁大了眼,朝着那个接口扑了过去:“不!”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接口的瞬间,接口就变成了透明的。所有墙壁、地面都开始迅速变得透明,南极毫不犹豫抱起江函就往外冲了出去,江函看着主机的方向,眼里全是惊恐,拼命挣扎着:“不!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冷静点!”南极死死抱着她,穿梭在不断坍塌的环境中,水泥墙壁大块大块砸落下来。南极整个人动作灵活敏捷,眼见着离大门只有三米的距离,南极抱着江函猛地跳了过去,将江函狠狠一甩,然后自己便直直坠了下去!

“南极!”

江函刚刚落到安全地带,便回过头去,却见面前的废楼已经完全塌成了一块巨大的空地,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地震,又或者是小行星刚刚撞击下来,所形成的一个巨大的坑洞。

顾不上周身的疼痛,江函拼命朝着空地边缘爬去。

她要去救他,他可能还在边上,他可能还在等她!

她艰难地挪移着,还没到达那个新出现的悬崖的边上,她就注意到了一个固定器挂在悬崖边缘,她不由得愣了愣,随后便看见一个身影从悬崖下猛地飞蹿而起,她随着他的动作仰头,觉得面前这人仿佛身披了霞光,哪怕是在黑夜中,也带了让人为之心安的光芒。

他落到她身前来,毫不迟疑就抱着她开始狂奔。

那座大楼消失之后,整个城市却安静下来,没有人烟,没有灯火,没有喧闹之声。他们狂奔出好远,才终于确定,安全了。

两人停下来,没多久,莫绿、M5和石卉三个人就追了上来。莫绿皱着眉头,紧握着刀,她似乎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却强作镇定道:“到底怎么回事?”

“先找地方安置下来再说。”

南极抱着呆呆望着废楼方向,一言不发的江函,扫了一眼周遭。这里是一个黑暗的城池,没有任何人存在。M5扫了一眼这个城池,便道:“这里是这片大陆的中心点,连接着不醒城、战斗区、和平区。”

“我们怎么会来这里?”

石卉有些诧异,南极却毫不犹豫地朝着不醒城所在的方向走去道:“先回不醒城再说。”

所有人也没有多话,互相看了看,便跟着南极往不醒城的方向奔去。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江函一直没说话,闭着眼睛倒在南极怀里,仿佛是累极了的模样。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人,整个城市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几个人存在,没有灯,也没有月光,直到他们摸索到了不醒城的边缘,才依稀看到几点灯光。

所有人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因为不醒城几乎可以算是《万梦千魂》里最热闹的地方,从来都是灯红酒绿,老远就能看见灯光冲天而起,几乎遮挡了星月的光芒。然而此时此刻,不醒城里不但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灯光也没有几点,只有街边的红灯笼,一路朝着里面亮过去,仿佛是通往幽冥地府,看得人心发慌。

大家都止住了脚步,停在不醒城界碑之前,南极看了一眼M5,皱眉道:“这里……”

“走吧。”一直闭眼休息的江函睁开了眼睛,“没事。”

听到江函说没事,南极便立刻冲了进去。虽然城里所有人都不见了,但是基本的建筑都还在,江函他们找到土楼,匆匆忙忙进去,M5带着江函进了一间类似于手术室的房间,打开了灯,将江函放在一个玻璃舱里,关上了盖子,而后便有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光扫在江函身上,在另一边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各种数值和江函受伤的位置,一个氧气面罩落下来罩住江函头部,接着就有液体从旁边流了出来,开始灌满这个玻璃舱。M5看着上面的数值,退到了一边的桌子旁,当他把手放在桌子上时,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回过头去,便看见桌上的一把剪刀。

这把剪刀摆放的位置,和他之前离开不醒城时,一模一样。

M5不由得皱起眉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液体灌到一半的时候,江函就觉得昏昏欲睡,她立刻明白,这是这些液体中加入了安眠的成分。她并不抗拒,她的确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

如果说废楼是她的希望和未来,在废楼突然消失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未来已经随着消失的废楼一起,不复存在了。

她头脑一片空白,不敢去想任何具体的事情。比如说寿司的死,比如说魏阳的死,比如说她为什么去光明塔,牺牲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一个什么结果。

她感觉自己应该停止所有思考,就这么安静地、沉默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可是她不去想,却也有情绪莫名其妙就找上了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液体灌满整个玻璃舱时,她会想起寿司,他坐在自己旁边,前面是火堆,张山成在弹着吉他。

她回过头去,就看见寿司呆呆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干净清澈,以前她没有看懂,然而在这一瞬间,她却突然懂了。

“寿司,”她不敢触碰他,怕他就像是消散在她怀里那次一样,她一碰,就碎了。她小心翼翼同他说话:“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对方没有说话,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于是一瞬间江函就明白了,这只是她回忆里的寿司,那个她唱着歌的夜晚,他就是这么坐在她身边,静静听着她唱歌。

他一直是这样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开朗,话多,是个十足的话痨,可是他的感情却是这么安静,安静得她甚至不曾察觉,他就已经悄然走过,陪伴着她走完了这短暂的人生。她一回头,就发现从走到这个世界开始,每一个角落里,每一份回忆里,都有这个少年的身影。

江函深陷在这些回忆里,她仿佛是一个回过头的旅人,她逆行而上,去追溯着所有他们曾经有过的记忆:他陪着她闯入战斗区;他陪着她来到不醒城;他陪着她在战斗区的副本里奔跑;他当她的人质从和平区逃出来;他在和平区陪她一起看电影;在全世界都在通缉她的时候将她揽到怀里;在刚刚落入《万梦千魂》被Zhora一群人包围时救下她,然后眼睛一亮说:“我叫寿司,是和平区护卫队的巡警。”

“替补警察……也是警察吧?”他在她记忆里不好意思地挠头笑起来,笑容明亮而温暖,让整个世界都散发着橘黄色的、暖心的光芒。

她慢慢流出眼泪来,玻璃舱里的液体顺着排水管道排出去,她流出眼泪的场景被站在旁边的M5和南极全数看在眼里。

“她哭了。”M5站在旁边,点燃了一根烟。南极静静地注视着他,好久后,慢慢道:“嗯。”

相比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她的眼泪,似乎太多了。

然而正是这样柔软却坚韧的矛盾体,才在一次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时,让人为之惊叹。

“其实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活不久。”南极看着玻璃舱里的人,突然开口。M5没有看他,吸了口烟:“我在去接莫绿的飞机上看见寿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喜欢江函,后来我知道,我更不会喜欢你。”

“相对于这个世界,她显得太软弱了。可她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那时候我看着她,我觉得我有义务保护她。她的存在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我是有回去的机会的。”南极淡然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然而M5却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是南极少有的失态的时候。

他何尝不是呢?

M5在心里暗暗笑自己,当他知道寿司进去,当他看见江函的神态,他几乎就猜出了事情的经过和结局。

“寿司是个蠢货。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在读初中,我已经进护卫队了。那时候他是我创建的那个破烂协会的会长,这个协会就是我创出来挣个学分的,我以为早就该散伙了,结果那次回学校,我突然发现,这个会居然还有会长。我好奇地去见了他,结果他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师兄,我一定会把我们协会好好壮大,你放心吧。’当时我心里想,这个师弟有毛病。”

M5自顾自说着,他知道南极并不会把他的话听进去,就像现在,他也不会将南极的话听进去。此时此刻,只是他们两个男人,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各自倾倒着自己的情绪垃圾。谁都不会打搅对方,等他们打开门走出去,这些说过的话就会像被扔掉的垃圾一样,消失无踪。

“我保护她,保护着就成了习惯。后来就习惯注视她,你无法想象她的美丽,那种总是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一瞬间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真的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寿司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M5淡淡地说了一句。南极终于回头看他,M5笑了笑,迎上南极的目光:“所以这个蠢货这么喜欢她,喜欢得命都不要了。”

南极没有说话,他注视M5良久后说道:“你想说什么?”

“南极,”M5慢慢收起了笑容,“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外来者,尤其是你、夏明这样的。”

“你知道吗,”听了这样的话,南极并没有露出不解的表情,而是注视着空下去的玻璃舱,声音淡淡地道,“我想夏明也和我一样,挺讨厌你们的。”

说着,南极走到了玻璃舱旁边,他看着江函在玻璃舱里睁开眼睛,按下了旁边的按钮,舱门慢慢打开,他刻意温和了声音:“江函,我带你回房间,好吗?”

江函听到他的声音,将眼珠转了过来,注视着他的脸,好半天,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南极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身上还沾染着湿答答的药液,一贯有洁癖的南极也并没有嫌弃,同M5打了声招呼:“走了。”之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刚刚恢复的人都是极其虚弱的,江函觉得自己整个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静静靠在南极身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等到达她房间的时候,莫绿早已在那里等着了,她在浴缸里放好了水,看见走进来的南极,道:“交给我吧。”

江函动了动目光,有些疑惑:“滚滚呢?”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滚滚来处理这样的杂事。

南极面不改色地将江函交给了莫绿,能在这个游戏里生存下来的人,体力都得到了普遍提升,抱着九十多斤重的江函,莫绿并不怎么吃力。

“你先洗澡,我们等一会儿再说。”

“嗯。”

江函被莫绿抱了进去,躺在了浴缸里。这时候江函的体力已经恢复不少了,她对莫绿说了声她可以后,莫绿就将她一个人留在了浴室里。江函麻木地搓洗着自己。水淋到她头上,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水笼罩了一般,什么都不用想。她认真地洗干净了自己。当她换上干净的衣衫走出去之后,屋里已经只剩下莫绿了。

“南极呢?”江函下意识询问。莫绿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函点点头,并没有多说,更没有多问。莫绿忍了忍,终于说道:“你要不要去寿司房间看看?”

“嗯?”江函抬起头来,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莫绿是问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道,“嗯。”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般在这个点,正是不醒城最喧闹的时候,然而大家都发现了,这个不醒城里一共就只有他们五个人,再怎么能闹腾,五个人也是无法撑起一座城市的繁荣的,于是整个城市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在日出时,因为温度和光线的缘故,才会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人世的温暖。

江函本来以为莫绿他们会先问她这里到底是哪里,没有想过,莫绿在她醒后首先提起的,却是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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